第三章 再回费城-《富兰克林自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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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回到费城后不久,梅莱迪斯订的铅字就从伦敦运来了,于是我们同凯默尔结了账,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,协商离开了他。然后我们在靠近市场的地方找到一间出租的房子,每年只有二十镑的租金(后来听说涨到七十镑了)。为了节省租金,我们让玻璃匠托马斯·戈德福利一家跟我们同住,共同承担租金,然后还把伙食供应承包给了他。在我们还没来得及打开活字箱,将印刷机拼装好时,我的一个熟人乔治·赫斯就带了一个乡下人到我这里来。赫斯是在大街上遇到他的,当时这个乡下人正打听哪里有印刷店。我们把现金都用在了必须置办的东西上,所以身无分文,而这个乡下人带来的五先令成了我们第一笔收益,就像一场及时雨一样珍贵,这让我们兴奋极了,超过之后挣来的任何一笔钱。

    而我对赫斯的感激之情更是无以言喻,只能以乐于帮助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作为报答了,不然的话我是没有这么热心的。

    任何国家都有预报灾难的预言家,当时费城就有这么一个人,是个很有名气的长者。他外表睿智,说话时神情肃穆,他叫撒缪尔·米克尔。我与他素未谋面,然而有那么一天,他突然站在了我家门口,问我是不是新开张的印刷店青年。我回答他是,他说为我感到惋惜,因为我开业所花费的钱将来都要亏蚀掉。费城是个正走向没落的城市,许多人都已经濒临破产,可是表面现象却正好相反,高楼大厦拔地而起,房租水涨船高,但这些据他判断都只是一个幻象,而这些幻象很快就会把我们带向毁灭。他又向我详细讲述了当时发生的灾难和将要来临的灾难。等他离开后,我陷入了抑郁中,假如我在开业前认识他的话,可能永远不会开业了。事实上,这位先生一直住在这座他预言将要衰落的城市中,并不断地向人们重复着同样的言论。许多年来,他都没买一所房子,因为一切都将毁灭。不过,最终我还是很欣喜地看到,他以比第一次预言时高出五倍的价格买了一栋房子。

    创办君托社和报纸

    我早该提到一件事,这件事发生在前一年的秋天。当时,我招揽了很多有才能的朋友,组成了一个相互切磋讨论的社团,我们叫它“君托社”,定于每周五晚上开会。我起草了一个章程,规定每一位社员必须提出一两篇研讨论文,可以是关于道德、政治或自然哲学方面的任何问题。我们在会上进行讨论,然后每隔三个月提交一篇论文,由大家宣讲,题目不限。辩论会由会长主持,目的是探求真理,而不是好胜争辩。由了防止在辩论中出现情绪过激现象,无论赞成的一方还是反对的一方,都应该限制争辩时间,违者罚款。

    首批会员包括:

    约瑟夫·布赖斯特纳尔,公证事务的誊写员,中年,为人善良,待人友好,说话通情达理;喜欢诗歌,见到诗非朗读不可,自己也写一些倒还可以的诗;平时擅长制作一些小玩意儿。

    托马斯·戈弗莱,一个自学成才的数学家,有很深的专业造诣。后来,他发明了一种仪器,现在被人们叫作“哈德里象限仪”。不过,除了数学以外,他对其他领域知之甚少,而且不太擅长和人交往。

    像大多数数学家一样,他要求人们对每个问题都做到绝对精确,对于琐碎的事情,他只会采取两种态度,要么永远否定,要么永远区分,这常常干扰了大家的讨论。不久,他就离开了俱乐部。

    尼古拉斯·斯卡尔,测量员,后来成为测量局局长。他热爱读书,有时也写几首诗。

    威廉·派尔逊,是个鞋匠,却十分爱读书,掌握丰富的数学知识。他从占星学的角度研究数学,后来以此当作笑谈。在这之后,他当上了测量局局长。

    威廉·毛格里治,工艺极其高超的工匠,做事脚踏实地,为人通情达理。

    还有几个人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,他们是休·梅雷迪斯、斯蒂芬·波茨和乔治·韦布。

    罗伯特·格雷斯,一位年轻的绅士,十分富有,乐善好施,性格活泼,说话机智俏皮,爱交朋友。

    还有威廉·科尔曼,是某个商店的职员,年龄与我相仿。在我熟悉的人中,他的头脑最冷静、性格最热情、人品最端正、心地最善良。后来成为备受瞩目的成功商人和这个州的法官。在他有生之年,我们的友谊从未断过,长达四十年之久。

    我们的俱乐部持续了将近四十年,无论在哲学、道德还是政治研究方面,都是这个州中最好的学术团体。我们打算讨论的问题,大概在一个星期前就宣读过,这样有利于大家从多方面进行深入思考,发言时也能做到有的放矢,不放过任何细节,同时也有利于培养我们良好的讨论习惯。章程规定,任何问题的讨论都是为了学习,以此避免彼此之间因意见不同而心生嫌隙。正因为如此,俱乐部才能长久地坚持下去。关于这个团体,我以后还会经常提到。

    在这里提到俱乐部的情况,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从中获益匪浅。俱乐部的成员无一不尽心尽力为我招揽生意,尤其是布赖斯特纳尔,他从教友会给我们拉来一单生意,即印刷该会的会史,篇幅有四十个印张,凯默尔则承印了其余部分。这单生意要价很低,因此工作十分艰苦。成书要对开本,用四号字,标题要用大号长体字。我每天得排一大张,然后梅莱迪斯负责印刷。等印刷完毕后,还要拆版,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准备,因此我常常忙到晚上十一点,有时还要更晚,因为中间不时会有朋友介绍来的一些零散活儿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坚持每天完成对开一大张的排字工作。

    一天夜里,当我装版结束,认为当天的工作已经完成时,发现不小心弄乱了一个版面,有两页的铅字被打乱了。我当即拆散,重新排版,一直干完了才睡觉。邻居们看到我如此敬业和勤劳,都对我大加称赞,这大大提高了我们的信誉。我还听到有人这样说:在商人的夜间俱乐部里提到新开业的印刷店时,大家都认为会垮台,因为城里已经有了凯默尔和布拉福德两家印刷店了。只有贝尔德博士(多年后,我跟你曾经在他的故乡苏格兰的圣安德鲁斯教堂见过他)不这么认为,他说:“像富兰克林那样勤奋的人,在他的同行中我还没见过。晚上我从俱乐部回家时,他还在工作;而当第二天街坊邻居还在睡觉时,他已经在工作了。”这番话让不少人深受触动,不久之后就有一位商人找到我们,要我们为他代销文具,但那时我还没有开文具店的想法。

    我这样毫无顾忌地谈论我的勤劳,似乎有点儿自吹自擂,但我的目的是激励子孙后代——当他们读到这本册子时,我要让他们知道正是勤劳推动了我的整个事业,那么他们就会珍惜这种美好的品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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